AI:環保行業的下一個“必修課”
導語:2025年8月26日,《人工智能+行動綱領》正式印發,這是國家層面第一次為“AI+傳統產業”畫出清晰路線圖。過去十年,環保行業的關鍵詞是政策與資本,而未來十年,最大的變量或許就是 AI。它究竟能在這個行業里走多遠,誰又能抓住它?
在環保行業談“變革”,多數情況下,總顯得有些勉強。
過去二十年里,環保行業的許多進步,更多源自政策和資本的推動,而非技術自身的跨越。
客觀地講,我們今天在水處理、廢水治理中使用的工藝,絕大部分仍然建立在上世紀的基礎之上。
環保行業的底色是一種“開源式”的技術生態——誰都能用,差異更多來自經驗與細節,而不是突破性的技術門檻。
當然,我們自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。為了擺脫“低端”的印象,行業也曾熱衷于“智慧大屏”,用絢麗的可視化來裝點門面,但那更多是形式,而不是能力。
而 AI 的出現,帶來了另一種可能。它不再是裝點門面的花把式,而是真有潛力去重寫行業運行邏輯的技術力量。
過去幾年,我們也陸續看到環保行業里出現了一些 AI 的探索和示范項目,但多數停留在試點層面,少有真正跑通商業化的公司。
那么,AI 在環保行業究竟卡在哪?技術不夠,還是機制束縛?明星公司為何遲遲未現,未來的破局點又在哪里?這篇文章將和大家一起探究這些問題。
一、AI在環保行業落地的真正考驗
如果把環保行業放在更大的“AI+產業”版圖中來看,它的處境并不是特例,而是整個“AI+產業”賽道的普遍處境。短期內,真正賺錢的是算力和硬件廠商,而落到具體行業,絕大多數項目依然停留在驗證階段。環保只是其中一個縮影。
但客觀來講,環保行業的難題更棘手一些。
首先是切入口的問題。
環保行業的很多應用場景,從根子上說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“剛需”。
環保企業的慣性思維是“政策來了就干,指標下來了就干”,習慣于在外部壓力下被動行動,而不是從客戶的真實痛點出發。于是,在 AI 這個新賽道上,也容易一股腦鋪開大而全的方案,想把大型水廠從頭到尾都智能化。
短期看似熱鬧,展示效果也不差,但在商業邏輯上卻跑不通,項目過后往往留下一地雞毛。
其次是商業模式的挑戰。
一個好的商業模式往往是簡單、直接的,而在環保行業,AI 的很多嘗試卻走向了復雜和脆弱。
合同能源管理類的模式就是典型例子——聽上去美好,節能降耗后大家分成,但在落地時卻問題重重。節能效果如何量化?基準數據怎么認定?誰來做第三方公證?這些問題一旦遇到現實的人性,就變成博弈,最后常常是不歡而散。
類似的還有單純的軟件訂閱模式。在中國,客戶很少愿意為“看不見摸不著的算法”付錢,設計費都收不上來,更別提訂閱軟件了。國外跑得通的模式,在這里往往會水土不服。
最后,環保行業的產業基底本身就非常復雜。
拿污水廠來說,幾乎是“千廠千面”:工藝各異,設備型號雜亂,自動化程度參差不齊。即便在同一個廠里,來水波動、極端天氣或設備小故障,也會讓模型效果大打折扣。
AI在這樣的環境里落地,就像給一輛已經能安全到站的公交車裝上自動駕駛。乘客只關心能不能準點到站,不在意駕駛方式;司機更相信自己的經驗,不愿意把方向盤交給黑箱系統;投資方則抱怨,這趟公交票價本來就不高,現在加上自動駕駛反而還要漲價,算來算去不合算。
這一連串問題疊加,讓 AI 在環保行業的落地變成了一場艱難的馬拉松。
技術上可以跑通,但商業化步履維艱。示范項目并不少,但距離規模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換個角度來看,這恰恰說明行業真正缺的,不是一次性的大動作,而是能夠切中剛需、反復復制的“小場景閉環”。而這,也正是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。
二、剛需小場景中的商業閉環
如果說上一階段的問題在于“大而全”,那么要想真正跑通商業模式,就必須回到“小而精”。
在環保行業,滿漢全席式的方案很誘人,什么都想覆蓋,聽上去高大上,但客戶真正愿意買單的,往往是某個能直接帶來效率和結果的單點場景。
就像餐飲行業,做滿漢全席的不一定能上市,做炸雞、做辣醬的反而能跑出規模。
關鍵在于:能不能抓住剛需,能不能形成復制。
在青山研究院的調研中,我們觀察到幾條已經顯露雛形的路徑。
第一類可以概括為“把硬件變成智能終端”。設備廠商本來就掌握著客戶入口,如果在膜、風機、泵、加藥系統這些核心設備里預裝AI模塊,設備出廠時就帶有智能化能力,客戶會更容易接受。
畢竟,買設備是剛需,附加智能功能就像順手附贈的升級版,客戶不會覺得是“額外支出”。
而一旦數據開始回流,廠商就有機會在后續提供遠程運維和預測性維護服務,把生意延伸到全生命周期。對于膜企業來說,這條路尤其有價值——膜污染預測、沖洗優化一旦做成標準化模型,就能延長膜壽命,幫設備廠鎖住長期客戶。
另一類路徑則更接近“效率革新”。這不是在設備上加點功能,而是直接在交付和運營層面重寫邏輯。
金科環境的新水島就是典型代表。傳統水廠動輒半年一年才能建好,占地龐大,還需要大量人力維持;而新水島 2.0 在無錫龍亭的項目只用了 15 天落地,占地不過半個籃球場,每天卻能穩定產出 5000 噸高品質再生水。背后靠的就是產品化的模塊拼裝,加上“水蘿卜”AI智能體的無人值守運營。
五個廠,十個人就能管過來,能耗下降15%、藥耗下降15%、人力節省 75%,綜合運營成本下降 35%——這些數字不是炫技,而是讓客戶真金白銀看得見的價值。
這種效率的背后,不只是環保行業的自我革命,更是外部客戶提出的硬性要求。以小米汽車為例,它在拓展生產線時,對水處理供應商的要求非常明確:必須像采購設備一樣,交付快、標準化、可復制。傳統的環保企業哪怕技術上沒有問題,也常常因為交付效率不達標而被排除在外。
換句話說,在工業客戶眼中,水廠不是“工程”,而是一臺必須快速上線的“生產設備”。
第三類則是一種跨度更大的方向,直接走向客戶的生產工藝環節。數翰科技的路徑就是這樣。依托母公司在化工廢水治理領域的經驗,數翰先在工業廢水運維中磨出了AI模型的適用性,然后逐步把觸角伸到煤化工的核心裝置。在伊泰化工的項目里,他們實現了全國首個煤氣化與合成環節的 AI 自主決策控制,從環保的外圍環節,一步跨進生產的神經中樞。
這背后的邏輯非常清晰:環保運維是練兵場,但真正的價值池在生產過程本身。如果AI能夠穩定地接管煤化工這種強耦合的復雜工藝,它的意義遠超“節能省人”,甚至可以改寫流程工業的運行邏輯。
從這幾類嘗試中可以看到,跑通閉環的關鍵不是項目有多大,而是能不能在剛需小場景里形成可復制的模式。
設備智能化,依賴出廠即帶AI的天然入口;交付效率革新,依賴產品化和無人值守的運營邏輯;像生產工藝深水區的探索,則可能開辟全新的利潤池。
三條路徑不同,但共同指向的是同一個問題:在環保行業,AI的商業化突破口一定不是“炫技”,而是客戶愿意反復付費、能夠規模復制的結果。
三、AI是環保行業的必修課
環保行業的復雜性,決定了 AI 的“必修地位”。
一個水廠,從進水到出水,背后是物化、生化、膜分離等多環節,每一步都與上下游緊密耦合。一個小小的誤判,可能導致全鏈條的失穩。問題在于:懂 AI 的團隊往往不了解這些工藝的精妙與脆弱,懂工藝的人又很難把經驗轉化為可計算的邏輯。長期以來,這種割裂讓行業只能停留在“經驗治廠”的階段。
AI 的價值,正是在打破這種割裂。
當經驗被轉化為模型,當算法能夠理解工藝耦合關系,一個原本高度依賴人治的水廠,第一次可以像工業產品一樣被復制。客戶不需要知道背后的推理機制,他們只在意結果——水穩、能耗低、人力少。AI 在這個意義上不是獨立出售的功能,而是被包裹進產品和運營中的“交付能力”。
簡單來講,AI被包裹進了產品邏輯里,成為一種“交付能力”。
也正因如此,AI+環保的成長曲線,更像一條硬科技的道路:它不是靠燒錢跑馬圈地的互聯網邏輯,而是“慢、重、長”,靠數據積累、工藝理解和迭代打磨一步步走出來。
誰能最終跑出來?一定是那些真正把 AI 與工藝深度融合在一起的團隊:既懂算法、也懂工藝;能在一個場景里跑通規模化示范,并形成可復制的商業模式;能把產品形態打磨成“能力包”,交付的不是點狀功能,而是穩定結果。
短期來看,AI 在環保行業的商業化還顯得緩慢。未來兩三年內,我們大概率不會看到顛覆性的洗牌。
但如果把視野拉長到5~10年,就很難再想象,還有客戶會接受一個靠人工經驗維持的粗放產品和運營服務。
屆時分水嶺會非常清晰:能夠把 AI 融入產品、運營邏輯,以穩定交付和規模復制為核心能力的企業,才有資格被稱為專業玩家;而仍停留在“人治”和“作坊式邏輯”里的公司,將逐漸被客戶和市場淘汰。
很殘酷,但這也正是技術變革打開的新紅利窗口。
結語:下一張船票 把工藝與AI淬煉成產品
回望過去幾十年,環保行業的每一次躍升,都帶有鮮明的外部烙印:制度推動、資本注入、政策刺激。但這一次,AI 的出現,讓行業第一次面對一種真正意義上的“內生變量”。它不依賴補貼,不是外部壓力,而是能直接重寫水廠與工藝運行邏輯的技術力量。
當然,我們也要承認現實的挑戰。AI+環保不可能一蹴而就,它不會像消費互聯網一樣靠資本的狂飆猛進完成爆發。相反,它是一條漫長而笨重的道路,需要長期的數據積累,需要工藝與算法的深度耦合,需要在一個個剛需場景里跑出閉環,再一點點復制。
但也正因為如此,這條路的價值更高。它讓一個傳統上被視為“低門檻、靠人治”的行業,第一次有機會通過技術的深水區完成自我重塑。
下一張船票,屬于能把工藝與AI淬煉成產品的環保企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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